好奇心日报

现在人们已经很难想象，拥有全球最强大海军威慑力无远弗届的美国，曾经向一些“无赖国家”缴纳贡奉和保护费，有时甚至还要交付天价赎金，以换取对方不再骚扰和俘获美国商船，不再把船上的美国公民转为苦力甚至奴隶。事实上，这种情形不仅出现过，还曾经持续了数十年，直至 19 世纪初期美国羽翼未丰的小型海军经过持续不断的努力和几度征战，才扭转了这一耻辱性的不利局面。

这场堪称美国海军首刷存在感的战事，发生在被称为“巴巴里海岸”也即“野蛮人海岸”的北非地中海沿岸海域，美国人的主要对手是北非摩洛哥、突尼斯、阿尔及利亚和的黎波里等地的穆斯林政权及其豢养的海上盗匪。这些地方政权表面上臣服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实际上无论国内外事务都自行其是。

而之所以将其称为托马斯·杰斐逊的海战，一方面是因为战事主要发生在杰斐逊总统期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杰斐逊从一开始就力主通过武力来解决问题，通过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还击败敌人的海盗行径，维护对美国而言至关重要的海上通行安全和进行正常商业活动的权利。

1783 年美英签署巴黎和约后，美国人尝到了自由的滋味，也开始承担独自打拼世界的风险。过去，北美殖民地的船舶享受英国国旗提供的保护，随着美国独立，英国海军对海盗对美国商船的劫掠行为开始坐视不管。由于美国尚未拥有自己的海军，美国船只的保险费用暴涨，甚至超过欧洲船只的二十倍。

高额的保险费用让美国航海业不堪重负，但新生的美国更承担不起断绝海外贸易的代价，无论是偿还独立革命签下的外债，还是发展美国初生的本土加工制造业，都离不开畅旺的国际贸易。当时美国与南欧的贸易是国家经济的重要命脉，新英格兰地区最重要的出口商品鳕鱼干中的四分之一流入地中海市场，而美国六分之一的粮食出口也被运往地中海地区。同时，商船还为一千多名海员提供了就业机会。

不幸的是，驶入地中海的美国商船必须途径巴巴里海盗的势力范围，这给美国和南欧地区的商业联系带来了严重的威胁。如果能够摆脱巴巴里海盗攻击造成的损失，和高额保险费以及保护费带来的沉重压力，相关贸易往来会出现成倍的增长。

最初，美国政府已同意向北非“海盗国家”支持保护费，但由于当地统治者欲壑难平行为反复无常，在保护费水涨船高的同时，美国商船的安全却没有得到充分的保障。1785 年夏天，美国商船“多芬号”和“玛丽亚号”便被阿尔及尔的统治者劫掠，被俘获的船员也被当做苦力和奴隶对待。美国政府和人民对此感到非常愤慨，然而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在北非的炎炎烈日下被虐待。

1789 年，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提名托马斯·杰斐逊出任美国首任国务卿。在 1790 年 3 月 22 日华盛顿总统和他的新任国务卿召开的首次会议上，两人讨论了美国船员在北非的困境和惨状。虽然两人都对被俘船员的命运深表同情，然而在建立海军的问题上却陷入了深刻的分歧。华盛顿视战争为不得已而为之的罪恶，他不止一次提出在国际事务中能够保持严格的中立政策，而且既不希望成立常备军，也不赞同成立海军。

而杰斐逊则坚信巴巴里局势需要军事行动来解决，他向华盛顿总统提交了相关建议，希望尽可能促成美国海军的建立。1790 年 12 月 30 日，华盛顿总统向国会提交了杰斐逊的两份报告，一份题为“阿尔及尔的囚徒”，另一份题为“地中海贸易”。一些国会议员同意创办海军，但国库空虚的尴尬现实令相关讨论无法推进，创办海军的建议不了了之。

不过，随后政治潮流的发展开始越来越有利于主战派。1793 年 10 月，美国驻里斯本领事报告说，阿尔及利亚军舰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袭击了美国商船“大西洋号”。浩浩荡荡的阿尔及利亚舰队由 8 艘船只组成，包括 4 艘巡防舰和一艘配备 20 门火炮的双桅横帆船。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说明北非海盗政权已经不再满足于袭击经过自身统治海域的美国船只，而是胃口大开，开始主动搜寻美国商船作为猎物。

不久，从直布罗陀发来的急件报告称，10艘美国商船在十月下旬遭受侵略，阿尔及利亚海盗不仅掠夺了船只，而且为他们的奴隶监狱增添了 110 名俘虏。海盗的猖獗不能再纵容下去了，军事行动必须提上议事日程了。

然而，在国会围绕成立海军进行的辩论中，杰斐逊所在的共和党领导詹姆斯·麦迪逊却表示反对，认为组建海军会不必要地扩大联邦政府，而联邦党人则支持杰斐逊的意见，认为组建一支海军的开支要小于保险费、保护费和海盗劫掠带来的损失之加总。除了党派之争之外，美国不同地域之间也存在严重分歧，新英格兰地区代表更倾向于建立海军，以保护他们的商船，而南方代表则普遍反对联邦权力的扩张。

最后，国会达成了妥协，规定在海上恢复和平之后同意停止军舰建造。1794 年 3 月 27 日，华盛顿总统签署法令，授权购买或建造 6 艘护卫舰，其中 4 艘配备 44 门火炮，2 艘配备 36 门火炮，为此拨款达近 70 万美元，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了。此时，被北非海盗俘获的船员已经在恶劣的环境下挣扎煎熬了近十年，其中不少人已经客死异国他乡。

等到军舰造好下水并组建成军派往北非海域，又要花费几年的时间。等到战事正式开打，已经是托马斯·杰斐逊任职美国第三任总统期间的事了。战争前后持续了数年之久，一方面是因为初试啼声的美国海军难免稚嫩，需要时间来积累经验和壮大实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从美国到北非相隔万里，后勤补给通讯维修等等有着诸多不便，且缺乏适于浅海作战的战舰，一时强龙难压地头蛇。

不过，在意志坚定的杰斐逊总统的强有力支持下，美国海军越战越勇，越战越强，对北非海盗政权形成了越来越大的攻击力和威慑力，最后更是通过与海军陆战队以类似现代“政权更迭”式的陆上作战行动相配合，压服北非地方政权与美国签署相关条约，保障美国商船在该地区自由安全通行的权力，赢得了体面而又尊严的光荣和平。

巴巴里战争对于美国海军来说意义非凡，其遗产至今仍被人感知。这不仅体现在“到的黎波里海岸”被写入了美国海军陆战队赞歌，而马穆鲁克剑也于 1825 年成为美国军官制服的一部分。这场战事更预告了一个新生海上强国的诞生，及其在其后两个世纪的海外行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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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familysecuritymat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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