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日报

在一个缺乏英雄的平庸年代，一旦有传奇事件发生，人们总是迫不及待地将其归因于英雄的智慧和勇气，虽然事实一再证明在一个分工日益复杂的专业社会中，靠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几乎不可能成就任何奇迹。这一点在机长萨伦伯格（昵称萨利）和他的团队身上体现得尤为清楚。

2009 年 1 月 15 日，全美航空的 1549 号航班从纽约的拉瓜迪亚机场起飞，机上载有 155 人。飞机在曼哈顿上空撞上了一大群加拿大鹅，导致两台发动机全部停车，但飞行员成功地将飞机迫降在哈得孙河上，且没有人在事故中死亡。因此，媒体将这一事件称为“哈得孙河上的奇迹”。美国交通运输安全委员会的一位官员认为这是“航空史上最成功的一次水面迫降”。57 岁的机长切斯利·萨伦伯格三世曾是一位空军飞行员，飞行时间累计达两万多小时。事件发生后，他成了全世界瞩目的英雄。

萨伦伯格在首次接受新闻采访时表示：“我想更正一下大家的看法，奇迹的创造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所有机组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他认为，在这起事件中，他个人的飞行技能可能很重要，但不容忽视的是，团队合作和坚决执行标准程序也是非常重要的。

不过，公众最后还是将他的这番话理解为他的谦虚，而且媒体已经为这一系列报道定下了基调，他们不想谈论团队合作和标准程序，而只是关心一个故事，那就是萨伦伯格如何用当年在军校里学到的滑翔机驾驶技巧，创造出航空史上的水面迫降奇迹。萨伦伯格说：“驾驶滑翔机是在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些滑翔机和现在的喷气客机非常不同，我觉得这些经验没有太大作用。”

说到底，人们似乎就是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如今，创作奇迹光靠单枪匹马是不行的，而要靠各方因素的有效协同。后来当公众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更多有关这一事件的细节之后，他们发现萨伦伯格并不是单枪匹马的孤胆英雄，还有其他很多因素共同创造了这样一个奇迹，如飞行员使用的标准程序和清单、与萨伦伯格共同沉着应战的副机长，还有帮助所有乘客迅速撤离的空乘人员。

这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标准程序和清单。2009 年 1 月 14 日，世界卫生组织发布了手术安全清单。碰巧的是，就在第二天，全世界见证了航空史上的一次伟大奇迹。

事发当天，飞机由副机长杰弗里·斯基尔斯驾驶，萨伦伯格则担当“不把杆飞行员”的职责。两人在此次飞行之前从来没有合作过。不过，在飞机离开登机口和发动机启动之前，两位飞行员严格执行了标准的操作流程。他们共同执行了检查程序，确认每一位机组成员都进行了自我介绍。他们还进行了飞行简报，对飞机计划、可能发生的问题，以及相应的应急预案进行了讨论。正是因为没有跳过这几分钟的标准程序，他们不但检查了飞机的安全状况，而且还顺利地组成了一个团队。这个团队将有效分工合作，共同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起飞一分半钟以后，飞机爬升到 1000 米高度。就在这时，他们撞上了一群加拿大鹅。飞鸟撞击事故发生过成百上千起，工程师在设计飞机引擎的时候专门考虑过这一问题，被吸入引擎的飞鸟多多少少会被汽化。如果不能将飞鸟汽化，喷气发动机会自动停车，这样就不会发生爆炸，发动机舱残片也不会飞出去刺穿机翼和机身，或伤害到旅客。

由于加拿大鹅的体型很大，任何一种飞机引擎都没办法完全汽化它们。而这架飞机的两台引擎竟然吸入了 3 只以上加拿大鹅，所以，在撞击发生后，两台引擎立刻停止了工作，飞机随即失去所有动力。

当这一切发生后，萨伦伯格做出了两个重要决定。首先，他从副机长斯基尔斯那里接管了飞机的操控权。两人的飞行经验都非常丰富，但萨伦伯格驾驶 A320 的经验比斯基尔斯多很多。而且飞机左侧有很多需要避开的地标性建筑，如曼哈顿的摩天大楼、乔治·华盛顿大桥等，而机长的座位位于驾驶舱左侧，所以机长驾机比较容易看清这些地标，并躲开它们。此外，斯基尔斯刚刚完成 A320 紧急情况处置培训，对于马上就要用到的清单也只是刚刚熟悉。所以，由萨伦伯格驾机是明智的选择。

其次，萨伦伯格决定在哈得孙河上迫降。在当时的情况下，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因为他们发现飞机的速度不够快，飞不回拉瓜迪亚机场，也飞不到空管人员建议的新泽西州泰特伯乐机场。

他们并没有争论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甚至都没有进行讨论，因为在执行起飞前的准备程序时他们已经组成了团队，交流了紧急情况的处置预案。萨伦伯格将负责寻找距离最近、安全性最高的着陆场所，而斯基尔斯则负责执行发动机停车清单，尝试再次启动发动机。

飞机快速向地面冲去，斯基尔斯果断作出判断，他认为求生的最大希望是迅速启动一台发动机，所以他决定把绝大部分精力集中在执行发动机停车清单上，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执行完毕。最后，斯基尔斯竟然完成了重启两台发动机所需的所有操作。调查人员事后模拟了当时的情况，但他们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那么多操作。

更不可思议的是，斯基尔斯并没有放弃水面迫降程序。虽然他没有时间完成清单上列出的所有步骤，但他让飞机成功发出了遇难信号，并尽全力让飞机的各种装置和操控面符合水面迫降要求。

与此同时，座舱内的人员也在执行着她们的清单。她们要求乘客低头俯身，用双手抓住脚踝以缓冲着路时的巨大撞击。待飞机迫降后，空乘人员指导乘客穿上救生衣。她们要确保在飞机停下后迅速打开舱门，确保乘客不会因为拿行李而浪费宝贵的逃生时间，确保他们不会因为救生衣提前充气而被卡在飞机里。虽然在 4 个紧急出口中只有两个能够顺利开启，但在空乘人员的共同努力下，所有乘客在 3 分钟内全部撤离随时会下沉的飞机，没有比标准要求多用 1 秒钟时间。

当疏散工作正在进行的时候，萨伦伯格来到座舱，查看乘客撤离的情况，并检查飞机迫降后的状况。而斯基尔斯则留在驾驶舱里执行疏散清单，防止起火等情况发生，直到所有程序都执行完毕后，他才撤离。萨伦伯格进行了最后一项检查，他沿着过道走遍了整个座舱以确保没有一位乘客被落下。最后，他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舱门口。

这起事件的整个处理过程出奇地顺畅。这的确是一个奇迹。除了高超的飞行技艺外，拯救人们生命的是更不寻常、更难得的一种能力：全体机组人员能够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坚决执行重要的清单，并保持沉着、冷静。这才是他们真正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们能够在这个时代成为英雄的关键所在。

推荐阅读：《清单革命》

题图来自豆瓣电影

一个物品如何成为一个全球化商品，一个物品如何促进全球化，一个物品又是如何实现全球化制造？「万物简史」这个栏目将从“物品”出发，去看这些“物品”如何渗透进我们的生活，并改变了我们的世界。

它近期将会关注的内容包括，集装箱，铁路，水，迪士尼，气候，折扣，T恤，航海图，武夫，茶，香料，鸦片，咖啡，木材，旧衣服，贸易，大豆，宜家，阿拉伯，玉米，酒店，黄金，疾病，白银，皮毛，石油，天然气，西方文明，铁路股票大战，汽车，奢侈品，贫困，抗生素，瑞士旅游业，通用电气，有线电视，广告，探索频道，商人，车型，人民币，传教士，鸟粪，安利，冒险家，蒸汽机，瘾，航线，棉花，茄子，湖广填四川，尼加拉瓜运河，一汽大众，洗浴，纽约，农业，联盟，汇丰银行，登山，港口，棉布，欧元，亚马逊“优先配送”，除草，盗茶，废品，Zara 症，荒野文化，利玛窦的地图，皈依者沈福宗，黑死病，鳕鱼，人类基因，下南洋，红衣大炮，经济中的野蛮人，福利国家，西医的草药，机关枪，铁皮坦克，天花，ISIS，冷战，体育运动，海外华人，滑铁卢战役，朱可夫，民国政党，东印度公司，火炮，史迪威，创新，太平洋战争，鸦片战争，“西方震撼”，中餐，欧洲，普鲁士，阿拉伯民族主义，中东战争，雷曼倒闭，金融危机，中国青年游日团，空气污染，英特纳雄耐尔，大众，江青服，满人，团队运作，日本产业政策，绥靖政策，纳粹，煤炭，一战，苏联倒塌，官司营销，“收藏中国”，选票，印度独立，茶叶杀菌……

喜欢这篇文章？去 App 商店搜 好奇心日报 ，每天看点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