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日报

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一向被视为近代中国为解决人口压力问题而向外移民的标志性运动，而其中下南洋更是历史悠久，郑和下西洋途中屡屡碰到华夏子孙即为明证。但如果有人告诉你，下南洋移民运动已经持续了 6000 年，估计还是比较令人瞠目结舌。不过，在人类学者贾雷德·戴蒙德看来，事实确实如此。

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地区的人们很久以来就被怀疑是外来移民，因为与其他热带地区为防止紫外线照射而进化出黑色皮肤的人们相比，他们的肤色显然比较浅。除了肤色较浅这一点外，在其他体貌特征和遗传方面，印度尼西亚人和菲律宾人同热带东南亚人和中国华南人非常相似。他们的语言也同样相似：虽然在菲律宾群岛和印度尼西亚的西部及中部地区有 374 种语言，但它们全都有很近的亲缘关系，都属于南岛语系的同一个语支（西马来―波利尼西亚语支）。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是来自印尼的人们向菲律宾和华南移民，导致了该地区大致同文同种现象的发生？生活在菲律宾山区的矮小黑人群体令这样的说法失去了说服力。在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西部地区的这些矮小黑人群体，与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土著人在人种特征上有着高度一致性。这些矮小黑人说的也是南岛语，而且同他们的邻居菲律宾人的语言相似，这一点意味着他们失去了自己原来的语言。

这些情况表明，或是热带东南亚人，或是说南岛语的中国华南人，在不久前扩散到整个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更替了这些岛屿上除菲律宾矮小黑人以外的所有原来的居民，同时也更替了所有原来岛上的语言。

接下来要解决的是华南人与东南亚人哪个更久远的问题。语言分布的详细情况为南岛人扩张的路线提供了线索。整个南岛语系包括 959 种语言，分为 4 个语族。但其中一个被称为马来―波利尼西亚语的语族包括了这 959 种语言中的 945 种，几乎覆盖了南岛语系整个地理分布范围。语系的另外 3 个语族，它们彼此之间的差异以及与马来―波利尼西亚语族的差异，要大大多于马来―波利尼西亚语族的各个语支之间的差异。一如非洲人线粒体基因的多元表明其存在时间更为久远，这 3 个语族间的差异也表明其存在比马来―波利尼西亚语族群更长久。

如果人种和语言的扩张是从热带东南亚的马来半岛开始，先到距离最近的印度尼西亚岛屿苏门答腊，然后到达印度尼西亚的其他岛屿，最后到达菲律宾和台湾，那么人们就会发现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的现代语言中南岛语系的最深刻的变化（反映了最大的时间纵深），而台湾和菲律宾的语言可能只是在最近才在一个语族内发生分化。相反，最深刻的变化却发生在台湾，而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的语言全都属于同一个亚语支：西马来―波利尼西亚语支最近出现的一个分支，而西马来―波利尼西亚语支又是波利尼西亚语族相当晚近出现的一个分支。

此外，与马来―波利尼西亚语族的分布相比，另外 3 个南岛语族的分布范围全都很小，只有距华南大陆 90 英里的台湾岛的土著在使用这些语言。南岛语系的 4 个语族中有 3 个集中在台湾，这表明台湾就是今天各地南岛语的故乡，在过去几千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这些语言一直在台湾使用，因此有最长的时间来产生分化。

语言关系的这些细节与考古证据完全一致，因为考古证据表明，向马来半岛移民是最近的事，它发生在向台湾、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移民之后，而不是发生在这之前。

那些从华南经由台湾南下的说南岛语的农民怎么会这样全面地更替了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西部的狩猎采集人口？其原因与欧洲在过去不到两个世纪的时间内更替或消灭澳大利亚土著的原因相同，也与华南人在这以前更替了热带东南亚人的原因相同：农民相对较稠密的人口、优良的工具和武器、更发达的水运工具和航海技术，以及对流行疾病更高的抵抗力。这也就是贾雷德·戴蒙德津津乐道的决定不同地区人类命运的三个致命武器：枪炮、病菌与钢铁。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虽然说南岛语的人来自华南沿海地区，但在今天的大陆中国已没有人说南岛语了，这可能因为随着说汉藏语的人们向南扩张，它们同其他几百种原有的中国语言一起被消灭了。

推荐阅读《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

一个物品如何成为一个全球化商品，一个物品如何促进全球化，一个物品又是如何实现全球化制造？「万物简史」这个栏目将从“物品”出发，去看这些“物品”如何渗透进我们的生活，并改变了我们的世界。

它近期将会关注的内容包括，集装箱，铁路，水，迪士尼，气候，折扣，T恤，航海图，武夫，茶，香料，鸦片，咖啡，木材，旧衣服，贸易，大豆，宜家，阿拉伯，玉米，酒店，黄金，疾病，白银，皮毛，石油，天然气，西方文明，铁路股票大战，汽车，奢侈品，贫困，抗生素，瑞士旅游业，通用电气，有线电视，广告，探索频道，商人，车型，人民币，传教士，鸟粪，安利，冒险家，蒸汽机，瘾，航线，棉花，茄子，湖广填四川，尼加拉瓜运河，一汽大众，洗浴，纽约，农业，联盟，汇丰银行，登山，港口，棉布，欧元，亚马逊“优先配送”，除草，盗茶，废品，Zara 症，荒野文化，利玛窦的地图，皈依者沈福宗，黑死病，鳕鱼，人类基因……

题图来自 arizonaexperience.org

喜欢这篇文章？去 App 商店搜 好奇心日报 ，每天看点不一样的。